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19.老周

關燈
老周

周知許直接甩開了莊易,指了指捕頭,說:“你這個欺軟怕硬的狗腿子,老娘不伺候了!”

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沖出了六扇門的大門,柏峙被她撞開,眼神中不乏驚詫,這女子確實是跟平常女子很不一樣。

“來人,去跟著她。”柏峙沒有再管這些人,周知許剛才那麽果斷的就走了,不禁讓人覺得她別有想法。

李有林不知道在想什麽,自從柏峙來了之後就一直楞在原地,連捕頭叫他他都沒有聽見。

“不好了,柏大人,出事了!”

經過昨天夜裏的刺殺事件,整個京都都開始戒嚴,但就在柏峙到六扇門後不久,五品官員趙廷玉就在回家途中被人刺殺。

“當街刺殺,這般猖狂!”皇帝摔了墨寶,自從大明建朝以來,有幾個官員被在大街上刺殺過,又有幾個人光天化日之下當街被殺,簡直猖狂至極。

“此案不破,朕百年之後都不敢去見祖宗。”

“陛下息怒!”

皇帝一見到這幅好似“逼宮”的場面就覺得氣憤不已,可偏偏他又不是個脾氣暴躁的君王,自小性格便溫和,再發怒也生氣不到哪裏去。

“退朝!”

一片梅花樹下,一女子身著貴妃盛裝,正品著茶,一黑衣女子站在她面前,幾片梅花花瓣飄落在她的頭發上。

“貞兒,”皇帝疾步走到她面前,像個孩子一樣一股腦的訴說,“那些個大臣,一叫他們去做點事就推推搡搡,錦衣衛也不知道幹什麽去了,明明知道朕有心壓制東廠卻還不長進,我看是宋東活膩了。”

這貴妃便是整個大明知道皇帝心尖上的萬貞兒萬貴妃。

萬貴妃拉了拉皇帝的衣袖,勸說道:“陛下,別生氣了,陛下,你看誰來了。”

“誰來了!”皇帝猛地一轉身,映入眼簾的便是那身著黑衣的女子,他仔細看了兩眼,疑問道,“你是雲盞?”

雲盞下跪行禮,大聲說:“微臣有罪!”

“你這是幹什麽?你能有什麽罪?對了,你不是去保護薛浸衣了嗎?”

“陛下,微臣……沒能保護好少主!”

……

宋邶拂過兵械庫的各種各樣的兵器,唯獨沒有見到過四方開口的短劍。

“宋大人,這恕下官孤陋寡聞,打造兵器這麽些年,無數的兵器和火器,但是我還沒有見過這種樣式的,不過我師傅可能見過。”現任的兵械庫小吏說。

宋樗親自去火爐房把那叫老周的鑄劍師叫了過來。

年近花甲的老周即便是穿著厚厚的鑄劍服宋邶都看得出來他那一身的傷,滿身的風霜氣息。

老周小心翼翼的接過簡圖,他看了很久,好像是在記憶中尋找痕跡。

半晌,宋樗有些不耐煩,正想出聲催促,宋邶此時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馬上去軍械庫的文書查查這個老周的身份,查清楚了。”

“宋大人,”老周渾濁的雙眼直直看向宋邶,語氣十分緩慢道,“此物我也未曾見過,但是我曾經打造過一把與此物有些相似的四方開口的兵器。”

宋邶問:“那,是什麽兵器?又是為什麽人打造的?”

老周怔住,猶豫道:“是,好幾年前了,為薛司首打造的一把劍。”

怎麽又是薛浸衣?

可殺生劍又不是四方開口的!

“老周,只是相似嗎?”宋邶的語氣聽不出喜怒,也感覺不到敵意,就是莫名讓在場的人都覺得壓抑。

老周低下頭,支支吾吾道:“宋大人,殺生劍也是在下打造的,那把劍也只是薛司首送給別人的,我確定只是相似,至於後面會不會有人改……在下也不確定。”

繞來繞去還是青藤司。

“大人,”宋樗拿著一份文書沖了過來,“大人,查到了,此人是戰犯。”

戰犯怎麽可以當鑄劍師?

老周一聽戰犯這個詞就嚇得往後倒退了兩步,宋邶偏了一下頭,兩個錦衣衛立刻一左一右摁住了老周。

宋邶拿過文書,念道:“京都周氏奴仆,犯通敵罪,天下大赦,賜流放。”

“哪找到的?”宋邶問。

宋樗接過文書,身後一個錦衣衛押著兵械庫的守備,一腳把他踢倒在地,宋樗說:“大人,此人是兵械庫守備,文書便是在他書房的暗格中找到的,我過去的時候此人拿出偽造的文書,偽造的文書上寫的是金檀周家,當時我就產生懷疑,金檀周家若是按假文書上所說犯了偷盜罪,怕罰不了這麽重,也不可能來做鑄劍師這麽苦的活,逼問之下他才露出了馬腳。”

京都周氏冒充金檀周氏,還真的是會鉆空子。

“把人帶回京都,”宋邶思索之後,說:“走,去青藤司走一趟。”

青藤司上上下下都十分冷清,平常同僚之間也沒有太多的話可以聊,直到今天周知許的到來,大部分人只要是空閑的都基本上過來圍著她轉。

曙天一會兒把這個推開,一會兒又把那個踢開,又是拉又是拽,使出了渾身解數才把周知許和如同餓狼撲食一樣的眾人推開。

“行了行了,別嚇著周姑娘了!”冷華笑著說,不過那些人倒是聽話,冷華一開口就離得遠了。

周知許整個過程中都十分尷尬,因為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眼前的這些人,他們實在是太過熱情,但是他們又都跟自己不熟,周知許也不知道該怎麽做。

冷華看出了她的尷尬,連忙詢問:“周姑娘是為了陳塘和趙廷玉之死來找我們的嗎?”

“嗯。”周知許連忙點點頭。

或許是她這個樣子看起來有些蠢萌,周圍發出幾聲輕微的讚嘆,然後又被冷華一個眼神給殺回去了。

周知許為了擺脫這種莫名其妙的尷尬,單刀直入道:“我從此前來就是希望冷華司庭可以幫助我查清楚這件事情,周知許感激不盡。”

這次周圍沒有人再發出什麽聲音。

“你為什麽要管這些事?你連官職人員都算不上!”曙天在一旁說道,雖然說的話有些刻薄,但字裏行間卻沒有絲毫瞧不起的語氣。

周知許靜靜的想了想,為什麽要管,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要管,或許是因為自從武勝被流放,武虞被發配成宮奴之後,東瀛殺手遲遲沒有抓到,她心中不安。

到昨夜和今日京都的兩起朝廷命官被殺的案子,她只要一靜下來,腦子裏都是這些,久久揮之不去。

她在來青藤司之前想過,她下意識的執著於這些案子,會不會冥冥之中與她一直尋找的身世之謎有關系,本來她也不堅定,直到今天李有林不分青紅皂白的要求她不要管這個案子,她心中的一口氣被逼開了。

“我覺得反正都是庸庸碌碌,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活到最後,與其不明不白,倒不如賭上這條命來看看,我到底會不會贏。”周知許中氣十足的喊出這一番話。

周圍的人頓時噤聲,就像是瞬間石化一樣,連冷華和曙天都是一副“聆聽教誨”的模樣。

周知許摸摸頭,又尷尬了,她說:“我就是一時激動了一下,沒別的意思,你們不用這樣子吧,看得我心慌。”

“不是,”冷華的眼神有些躲閃,他支吾道,“也有人說過這樣的話,我們好久沒聽見了,一時間有些……”

“冷華司庭,錦衣衛鎮撫使宋邶來訪。”

宋邶?

周知許頓時慌亂,她看看四周的人,她這副慌亂的模樣倒是讓周圍的人不知所措,她火急火燎的竄來竄去,邊跑還邊問:“這怎麽辦?青藤司,有沒有讓我能躲躲?”

曙天看不下去,一把拉住她往大堂的暗間裏躲。

“這,成何體統!”

“怎麽變成這樣了?簡直就是十幾歲的小笨蛋嘛!”

青藤衛七嘴八舌的說道,冷華翻了個白眼,無奈道:“夠了,都閉嘴,該幹嘛幹嘛去,想讓錦衣衛看笑話嗎?”

眾人都閉了嘴,有條不紊的散開之後青藤衛帶宋邶走了進來。

宋樗見著青藤司的大堂先是感嘆了句:“果然氣派。”然後就被青藤衛攔在了門外。

冷華坐在右邊的青藤椅上,上座那把和左邊那把都空著,他指了指客座的唯一一把紅木椅子,說:“宋大人,這是青藤司的規矩,一次只見一個人,還請見諒。”

宋邶向宋樗搖搖頭,示意無妨,然後就走了進去,隨即四個青藤衛兩個守在門外,兩個守在門內。

“既然叫人站崗,防備如此嚴密,為何不收兵器?”宋邶問。

冷華笑著說:“宋大人有所不知,這四人是用來防家賊,我們司首說過,誰要是敢在青藤司的大堂動手,拿不拿兵器都無所謂。”

周知許聽著都覺得狂妄,宋邶卻總是淡然一笑,然後帶著讚許的意味,說:“看來薛司首‘血浸衣,不戰敗’的傳聞果真不假。”

兩人本就無心聊其他的事情,宋邶拿出文書與簡圖給了冷華,冷華先是看了兩份真假文書,渾身氣息瞬變,又看了看簡圖,即便是自己手中早就有一份,但是從宋邶手中還是帶著這兩份文書一起,就不得不讓人多想了。

看來有人存心要把這件事情往青藤司身上引。

宋邶輕輕撥弄著青色的茶盞,問:“不知道冷華司庭看過這些東西,現在有沒有什麽話想要對我說的?”

躲在暗間後的曙天突然說了句:“來者不善。”

周知許被他這一聲嚇得直接踮起腳捂住了他的嘴,低聲說道:“天吶,你聲音不知道小點兒嗎?被發現了怎麽辦?”

曙天輕輕撥開她的手,雖然他很想鄙視她,但他不能,於是做出順從的樣子解釋說:“這間暗間是用特殊材質制造的,裏面聽得見,外面聽不見,即便是你……我們司首那般內力深厚之人也察覺不到裏面的任何動靜。”

“真的?”周知許一下就直起腰板,那副做賊心虛的樣子立刻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再說了,被發現又怎麽樣,這裏是青藤司,錦衣衛不敢撒野。”此話一出,周知許的臉上就寫上“得意洋洋”四個大字,曙天發誓真的很想鄙視她。

但是他不能。

大堂內冷華還在和宋邶推磨,他說:“這簡圖跟我們司首贈予見月的那把四方開口的劍有些相似,但我可以保證不是見月,其次,這文書中所說之人,呵,宋大人,說句不好聽的,這純屬是無妄之災,難道別人用我們金檀的名義去幹了壞事,我們金檀就要負責任嗎?恕我直言,太過不可理喻了。”

宋邶垂下眼眸,語氣溫和,他說:“冷華司庭誤會了,我拿簡圖過來確實是想請你認認,既然不可能便算了,至於文書作假一事我從來無意怪罪,只是因為這件事情涉及金檀周家,涉及太後娘家,我個人認為還是和青藤司合作比較好。”

曙天和周知許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他腦子突然進水了?”

冷華再一次認真看了看文書,京都周氏通敵一事是成化元年,那個時候陛下大赦天下,只是當年太後認為京都周氏一案會影響金檀,明裏暗裏逼著薛浸衣把人趕盡殺絕。

這人居然瞞天過海活到現在,看來真的是有人在幫他。

“可能不是幫他!”宋邶打斷冷華的敘述,“可能是為了保住羽翼,也是為了在軍械庫埋下種子。”

軍械庫,是最有可能接近各大軍隊和機構甚至是火器的地方。

“借金檀周家之名,包藏禍心,”別人一聽是金檀周家,即便是有人懷疑也不敢輕易去查,有沒有問題不說,驚動了太後和周家,哪怕是查到了,也是一個死,“所以把老周送進兵械庫的人早就想好了,不會有人敢查金檀周家。”

本來這件事情沒有別人知道,老周這顆棋子也有可能最後會派上用場,但是因為陳塘和趙廷玉被殺一案,宋邶循著兵器查到了老周,由此揭開了這個隱藏多年的秘密。

宋邶招呼門口的一個青藤衛又加了點茶水,他喝了口潤潤喉,繼續說道:“冷華司庭,你猜猜,當年經手京都周氏投敵叛國一案的人是誰?”

冷華迅速從腦袋裏過了一下,說:“是陳塘。”

“不錯,我在過來的時候派人去錦衣衛的卷宗裏查過,陳塘當時就是經手的這案子,據說是因為薛司首當年只回了京都三天又去打仗了,所以太後選了陳塘,而趙廷玉,那個兵械庫守備就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宋邶理清了關系。

周知許早就站累了,反正外面也聽不見,她幹脆一屁股坐下,邊捶腿邊想著這些事。

刺殺朝廷命官的兇手利用兵器引導宋邶查到了兵械庫,順藤摸瓜查出了陳塘和趙廷玉疑似通敵、作假埋下老周這顆棋子的秘密。

兇手殺了陳塘和趙廷玉就是為了引起錦衣衛和青藤司甚至皇宮的註意,把事情鬧大,不殺兵械庫守備和老周是為了留下陳塘和趙廷玉通敵的認證,好讓他們順藤摸瓜。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兇手不惜在大街上公然犯案刺殺趙廷玉,就是要把時間弄得緊迫,宋邶很快就追到了兵械庫,不能讓趙廷玉反應過來,所以提前殺了他。

守備和老周沒有及時得到陳塘和趙廷玉兩個人都出事的消息,短時間裏不會懷疑陳塘的死和他們有關系,也就不會逃跑,宋邶過去的時候也就可以人贓並獲了。

“為什麽守備不毀了那份真的文書?”宋邶問,“我對於此事頗為疑惑,這種事情留下這份文書不應該才是留下了禍端嗎?”

不光是他們疑惑,周知許也疑惑,這假文書留著不是就等著他們來查嘛,是個正常人都不會留下的。

“曙天,會不會那個守備跟陳塘和趙廷玉不是一夥的,留下那份文書是為了威脅他們。”周知許用手肘撞了撞曙天。

沒等曙天開口,宋邶就給了猜想,他說:“或許是守備留下那份文書有己用,老周在沒有發揮最大作用之前都不會有人動他,但是軍械庫的守備可以換,而且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換,這樣的話,那份文書就是守備保命的東西。”

“我覺得那文書最大的作用不是陳塘和趙廷玉,而是我們可以順著陳塘和趙廷玉挖出來的人。”冷華的語氣驟然降溫,連門口的青藤衛都感覺到了不對,他們隱隱約約覺得有大事發生。

最終經過兩個時辰的密談,青藤司和錦衣衛就這一件案子暫時合作,共同查案,錦衣衛提供人手,青藤司負責監視各部官員,消息互通,至於那個兇手,他們都認為柏峙可以會更感興趣。

曙天把周知許從暗間裏扶出來的時候,她腿也僵了,臉也青了,口中還喋喋不休,說:“那麽屁大點兒地方,一個人站都嫌擠,更別說兩個人,誰那麽沒品,居然這麽修。”

冷華現在是絕對相信當時曙天說周知許吐槽青藤司的話了。

就是不知道以後她自己想起來會是個什麽樣的心情。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